第十六章
咱们现在已经给无尽号安装了拥有的一切设备。而现在咱们可以再加装点小玩意。
(UNSC后勤部,赛义德.沙菲克少将)
UNSC斯坦利港号,停泊于先行者盾世界特里维廉附近
每次人类拘禁者开启照明设备从送餐口塞进食物朱尔就在舱壁上划下一个数字,他通过这种方式记录他被锁在这个船舱里多少天了。
那个循环有规律可循。他猜他们将舰上的照明设施和地球上的白天同步,这就意味着他已经在这里八天了。
瑞雅现在肯定知道事情不对劲了,也知道他肯定不是被某次偷运枪械给耽搁了。他好奇‘特立加姆是不是也在找他,或者他打一开始就知道人类的伏击。
他们抓我干什么?
朱尔曾以为自己将被审问。但他只是被扔在这里慢慢腐烂,被囚禁在这个供水少的可笑,厕所非常蹩脚的方寸之地中。他在家时习以为常的些微便利,比如干净的衣服和足够伸直腿的空间,统统被剥夺了,而他好奇这是不是精心策划的审讯流程的一部分。但他们似乎确实对他失去了兴趣。这条船上忙忙碌碌,但没有一件事与他相关。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感觉到迁跃引擎的启动了。这条船可能处在任何方位。船舱里没有全景舷窗,所以他甚至不能通过观察群星的方法判断自己可能在哪个星系里。
没准这会演变成一场交换人质的把戏。但我的价码几何?他们又会拿我交换什么人呢?
他的愤怒已经耗尽了,他已经下定了时刻不忘的决心,想要找到联系桑赫里奥斯的方式。菲利普,唯一一个他遇到过的能讲一口从哪个角度看都流利异常的桑赫里方言的人类,也没影了,这让他倍感挫败,他现在只能依赖这个自称为BB的可憎之物。
AI的职责本应是仆从,这个家伙却不知天高地厚。但它也能讲桑赫里语。
朱尔捶打着牢门。“咱们现在在哪?”他问道。“你们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我要跟菲利普讲话。”很难把这个名字最后的两个字母P和S连在一起发音,所以他不得不凑合着把它读成“菲利斯”。“让菲利普到我这来。”
AI在牢房内具象化了。他有拳脚相加的冲动,但是在一个全息投影身上发泄自己的挫败感委实荒唐可笑。
“‘菲利斯’很忙,”BB模仿他的发音说道。“看啊,你即将前往一个舒适的地方,成为ONI的客人。那是个只有你和区区数百人的崭新世界。到处都是美丽的田园风光和原汁原味的自然风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我只能告诉你,你现在离家非常非常远。”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他说道。“你们这么做还有何意义。”
“嗯,他们确实很想要个桑赫里战俘,所以我怎么能拒绝他们呢?我只知道那地方有许多科学家和其他穿着白色工装的人,说得形象一点,我确信你就要声名远播了。”
朱尔不明白白色工装所指的含义。这个化身又消失了,但没多久它就又从他的面前蹦了出来。“顺便一提,菲利普即将成为仲裁者的座上之宾。有没有什么你想转告给你上司的消息?”
“特尔‘瓦达姆不是我的上司,”朱尔咆哮道。“他只是个把太多精力放在担心人类是否喜欢自己上而不是灭绝人类的软蛋。”
这只是无心之言。某个人类——或是它的计算机——觉得他对于仲裁者缺乏忠诚完全无足重轻,但他随即醒悟到这个恶毒的AI已经轻轻松松套出了一个重要的答案:他们只是想知道朱尔是不是仲裁者的密探。他因为纯粹由于无法控制脾气随便给出了回答而愤怒欲狂。
但也许还没有。人类非常扭曲,他们可能会认为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欺骗他们。
“我会代你向‘菲利斯’教授传达祝福。”BB说完就消失了。
朱尔愤怒地咆哮着,一拳砸在舱壁上。那个地方因为不停的敲打已经轻微凹陷了,但就算撕开整个船舱,他依然被困在茫茫宇宙中的一条飞船上,而且他逃脱的机会随着越来越多人类的抵达在日渐减小。他坐在床铺上,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面临的最大威胁,是与世隔绝在慢慢地压垮他。
在他除了傻盯着舱壁幻想着杀掉人类花样繁多的方法之外完全无所事事的时候,某种对船上小得不易察觉的响动的感知能力逐渐形成了。朱尔现在能分辨清楚这条船什么时候在行驶,何时在停泊,甚至能听到有人倒垃圾。头顶上传出很有特点的金属撞击声。他想知道他能听到多少来自船外的声音,因为那个AI用让人矫揉造作到难以容忍的腔调告诉他这是一条隐身飞船,任何人都不会知道斯坦利港号的存在,除非他们撞上了她布设的水雷。
朱尔还在依靠嗅觉勾勒着他身处的环境。在送餐口打开的时候,他能闻到汗味儿,机油味儿,烤肉,还有奇怪的花香。还有一种可能是消毒水或是杀菌剂,而现在新的味道——一种人类焦躁时的酸臭,和他跟他们战斗时几乎一样刺鼻——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努力记住它,因为某天这样的情报也许会派上用场。
过了一会,他听到了脚步声,有好几个人从走廊向牢房走来。他们也许不是专程往他这走,因为这件牢房处在一条舰艏通往船艉的主要通道上。但他认出了那个脚步声。
斯巴达。恶魔。
就算不身披重甲,他们也比普通人类要重得多。他能听到他们在牢外的通道里走来走去,有时一声不吭,有时在经过时低声交谈。他认得出他们的声音。现在船上有了更多的雌性,还有个声音嘶哑的老年雄性,听起来他对人生好像不是非常满意。朱尔对他们的对话一窍不通,尽管他已经开始明白不停重复的“该死”表明了某种情绪,还有在他们提高声调的时候会出现更多带有F和S之类爆破音的单词。他们就连愤怒都缺乏词汇来表述。(楼主:想想英语里骂人词还真没几个)
牢门外正在进行一场交谈。他不时就能听到重复出现的单词“哈尔希”,但他不知道哈尔希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人类提到这个词时格外的激动。“不行,你不能跟她交谈。”这是那个把他囚禁在此的雌性舰长。“这是帕兰戈斯基上将的严令。”
“但现在正在发生什么?”那是个他不熟悉的雄性的声音,既不是那个坏脾气的老男人也不是船员中的那两个士兵。“他们要把她带到哪去?”
“我不能告诉你,”舰长说道。“但你们将要到悉尼做汇报。”
朱尔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但他能回忆起他们的语气,还能探知到交谈背后的情绪。气氛非常紧张。他能从汗味中嗅到他们的焦虑,那是一种人类高度紧张时散发出的酸味。
交谈结束了,脚步声渐行渐远。几分钟后,安装在牢门上的微型全景显示器启动了,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是那位雌性舰长——奥斯曼——还有戴着头盔不知道是哪个的斯巴达。除非这些恶魔开口,否则很难区分他们。
“好了,BB,宣布他的权力吧,如果他有权力的话,”奥斯曼说。朱尔听懂了BB的名字。“咱们现在必须将他转移。帕兰戈斯基想等坎普顿霍尔号一抵达就移交哈尔希。”
AI出现在朱尔面前。“该走了,舰长,”BB说道。他的语言程序和菲利普一样出色。“我们即将送你下船。现在你可以选择凭自己的力量体面地走下去,要不我们还得再用一次赶牛棍。你明白我说的赶牛棍是什么,对不对?”
“你们要带我去哪?”
“诚如我说过的,是个舒适的地方。我们将用穿梭机转移你。现在,你能自己动身了吗?”
“我不是小孩子。”
“如果你反抗,他们会直接枪毙你。我知道你情愿在受辱之前死去,但是如果你逼他们朝你开枪,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知道你有多么英勇。我认为那对你并不重要,因为你自己知道你的行为勇敢而高尚,而且也许这就是你想要的全部。但如果你想在未来某天复仇,活下去将是那个宏图伟略的最基本部分。选择权在你。”
BB的逻辑很诱人。“非常好。我该怎么做?”
“他们会坚持让你带上手铐,请不要抵抗。”
BB说的完全正确。不管有没有人在旁见证,力战抗敌不屈而死都是高尚的行为,但东山再起手刃仇敌才是更聪明更能让人感到无限满足的做法。朱尔等到大门开启后伸出手腕,在斯巴达走进来给他的胳膊套上枷锁时未发一言。
“你说服人的手段真高明,BB,”奥斯曼说。“你怎么办到的?威胁告诉他的家人他哭的像个小姑娘一样?”
“你必须承认它非常有效,”BB说,“菲利普教我的小伎俩,我敢肯定那是他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学来的,这就是人类学家对你的贡献。”
“有时候我觉得荣誉太被人当回事了,”奥斯曼说。她对哪个斯巴达点点头。“把他押走吧,内奥米。”
又是那个雌性斯巴达。她的腰带上还挂着哪个赶牛棍。朱尔遵守了诺言,跟着她穿过走廊来到了停机库,有六个士兵正等在那里,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四个似乎是技术人员的人类,手里都拿着平板电脑,他们不是太虚弱就是太枯瘦,当不了士兵。两架运输船停泊在机库里,安全围栏后面所有可用的空间都堆满了箱子,弄得这里像吉格亚尔人的集市一样拥挤。
其中的一个技术人员,一个长长的白发垂到面颊上的雌性抬起头看着他,还露出了笑容,就像她从来没有见到过活着的桑赫里人,还不知道他能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一样。他猜那应该是兴奋的好奇心而不是出于善意。她什么都没说。
“朱尔,我已经把桑赫里语教给了马格纳森博士的AI,这样你就能充分地进行交流,”BB说。“别忘了给我寄张明信片。”
“马格纳森博士是谁?”朱尔问道。
“你会知道的。”
“等等——”
朱尔被脸朝下按倒在小型穿梭机的甲板上,身上还固定着枷锁。他想让他们知道桑赫里不会乖乖地接受这样的对待,但是教训这些人类毫无意义,而且也没有人在意见到他再度屈服徒增耻辱。他要等待时机。一等到他踏上这颗星球的地面,不管那是什么地方,他都要找到回家的办法。
而且他还要找到能重创这些害虫的方式。
但首先他必须学习像他们一样思考,而且他意识到从新的牢笼里脱困并不需要体力和勇气,而是需要耍人类说谎和欺骗的把戏。
这是耻辱,但我能够做到。这都是为了顾全大局。
他本来以为路途会更长一些。好像穿梭机的引擎刚刚提速离开那条飞船就再度关闭了,而后穿梭机稳稳地落在起落架上。他非常肯定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这条船进入了迁跃空间,还能确定从引擎与众不同的声音上判断这条船无论如何都不具备迁跃能力。
在枷锁被摘掉时他后背上的压迫感消失了。舱门开启时光线从他身后涌了进来。
“你到站了,哥们,”士兵们拽着他站了起来。“来吧,当个听话的折页脑袋,这样才不会受伤。”
构成人类语言的单词一个个蹦了出来,对他来说那就是噪音。他总能听到“折页脑袋”这个词。他在心里默默地记住了这个词以备了解它的含义。从穿梭机的斜坡上走下来时他的手还被捆绑着,他走进了一个明亮的艳阳天里,空气中满是绿色植物的气味,地表上到处是树木和被风吹动的草地,看不到建筑物。
他从未见过的身着制服的男女二人在等待着他。他们带着人类那令人困惑的笑容,似乎是在欢迎他的到来。
“朱尔‘穆达玛舰长,”那个女人对他礼貌地点点头后说道。他能听到她在以母语交谈,但还能听到桑赫里语的同声传译。“我是马格纳森博士。希望你在这里呆的舒心。请不要把这当做精心策划的软禁,就当是帮助确保咱们永不再战吧。”
跟她在一起的男人——穿着跟女人一样的深灰色织物套装,秃头,不苟言笑——抬起头看了看朱尔,好像并没有太多惊奇。
“很好,欢迎来到ONI的特里维廉研究所,舰长,”他的翻译机说道。“这里是我们搜集情报保护地球的地方,也是你从银河系中消失的所在。”
朱尔也能听明白他的话。这让他信心大振。
如果他能听懂人类的语言,那他就朝找到回家的方法又迈进了一步。
“暂时的,人类。”他说。“只是暂时。”奥星星区,绕特里维廉研究所轨道飞行中的UNSC斯坦利港号上
内奥米沿着走廊步伐沉重地走来时瓦兹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算豁出去了。
“你不能见她,”他说。“舰长下令了,帕兰戈斯基也下令了。内奥米,求你了,别掺和进来。”
拦下一个义无反顾的斯巴达需要极大的勇气。瓦兹以为她会径直碾过他,弄断几根骨头,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在哈尔希被转移到坎普顿霍尔号之前跟她谈谈。他的确在服从命令,但那并不是他这么做的唯一原因。
他尝试着想象在如此灭绝人性的压力之下生活并战斗了超过三十五年,之后发现你当作自己母亲的人居然是拆散你家庭的恶魔是什么样的感觉。斯巴达不是机器,这肯定让他们痛彻心扉。
内奥米和另外几十个不幸的孩子被绑架到致远星,他们唯一的错误就是生就聪明强壮,还远离地球,自此之后故乡就音讯全无。瓦兹能看到她的想象力在超负荷运转着勾勒哈尔希在她醒来之后制造的那些苦难。
哈尔希是遗传学专家。她肯定知道那些克隆的孩子存在极高的死亡风险。什么样的**才会在绑架别人真正的孩子之后还能对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来?
“瓦兹,我必须和她谈谈,”内奥米平静地说。“我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对我们隐瞒了一切。”
瓦兹依然堵着走廊,脚牢牢地扎在地板上,昂首挺胸,尽管如果一个斯巴达想要夺路而过他对那也无能为力。她太了解为什么哈尔希没有劳神对仰慕她的新兵详细讲解她都做了什么了,但如果他实话实说会把事情弄的更糟。
“她不想伤害你,”瓦兹说谎了。
“说得好,但我想亲耳听她这么说。”
这时他听到了更多斯巴达战士像这里蜂拥而至的脚步声。他同样不会放他们过去。他想知道与其让他们觉得ONI在引渡某位圣人,是不是把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们要更好些。
带头的是个中尉,弗雷德里克,这让事情变得异常尴尬。
就连这点都让瓦兹震怒——哈尔希不让他们使用姓氏,就像他们永远是孩子一样。他们肯定有各自的姓。好吧,就算他们想不起姓什么,但他们有家门祖先,肯定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下士,我们只是想和哈尔希博士谈谈,”弗雷德里克说。瓦兹该怎么称呼他?弗雷德里克中尉?怎么能这么叫一个成年人,何况他还是个军官?“我看不出这样会带来什么麻烦。”
“上将的命令,长官,”瓦兹说。“请不要逼我违抗舰长。她可能会成为下任ONI的头头,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
弗雷德里克看起来心神不宁。“我会对帕兰戈斯基上将提出抗议的。”
弗雷德里克沿着走廊跟两个女斯巴达战士原路返回。内奥米看了看瓦兹,缓慢地摇了摇头,看起来更多的是出于困惑而不是意见相左。她也得遵守命令,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因此受到内心的煎熬。
“算了,”他说。他决定换个方式。“你是个斯巴达,没必要听她的借口,她不能操纵你。”
“好吧,但我能求你帮个忙吗,瓦西亚?”她用了俄式的名字简写,还没人这么做过。“奥斯曼说过如果我愿意就可以看自己的记录。她觉得我应该了解全部真相,好像这样事情会变得更糟。”
“那你想看吗?”
“我不知道。我希望自己想看,只是没有看的勇气。”
但她有与折页脑袋徒手搏斗的胆识,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甚至能害死一个斯巴达战士的疯狂之举。不过瓦兹能理解为什么这对她来说不堪承受。一旦她读了那些细节,就再也无法遗忘了。她绝大多数的童年回忆都被深深地埋葬了,这折磨着她的内心世界。但是几乎可以肯定她能推测出她的双亲是什么样的人,还有那些事是怎样摧垮他们的,而且她的想象可能一直比事实还要糟糕的多。他条件反射式的反应就是答应下来,正如他会为马尔做相同的事。照顾你的兄弟不单单意味着为他们提供掩护火力。
“你想让我做什么?”瓦兹问。“尽管说。”
“你能不能读我的档案,然后决定我该不该知道?”
该死。我怎么会知道会是这种要求?
这意味着巨大的责任。如果他照实说也许太伤人,而如果他不这么做,依然会让她非常痛苦,因为细节本身就够可怕的了,而胡思乱想可能会更糟。即便对一个斯巴达来说,依然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ODST不会看着他的战友倒下。
“好吧,”他说道。“让我这么做说明你信任我,对吧?”
“我当然信任你。多谢,瓦西亚。我会告诉舰长你需要那些档案。”
她望向他身后关押着哈尔希的船舱的大门。在昏了头的一刹那间他差点放她进去,自己来承担后果。但是他能想到哈尔希会为自己的作为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此时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她揍得屁滚尿流,不管她是不是六十岁。
其他的斯巴达——也就是他们称为斯巴达III期的家伙们——跟德福罗一起聚集在高级军官餐厅里,她正在给他们提供咖啡和堆积如山的零食。看来这就是那些可消耗的自杀士兵,来自殖民地的炮灰。真他妈的,他们都是十来岁的孩子:他们中肯定没有一个超过十八岁。如果他们被注射了和内奥米一样的发育激素和陶瓷植入物,那肯定没有发挥功效。他们只是体型随处可见的孩子。其中一个女孩年纪太小了,稚嫩的面容让她看起来还没到离开学校的岁数,更别提给她配发武器了。她像充满敌意的雪貂一样瞪着瓦兹,什么都没说。
我们真的是好人吗,真的是吗?
“大伙还好吧?”他问,目光从一张脸移到另外一张。他们也盯着他。说他们躁动不安都是轻描淡写了。“我们将在一个小时候把你们送到格拉摩根号上。那条船上会有称职的医生。”
“我们没事,”其中一个孩子说。他的名签上写着“埃什”。“就是饿疯了。我们就要去地球了吗?”
“没错,你们将去位于悉尼的最高司令部出席汇报会。B-6。你们到了能喝酒的岁数没?在悉尼可有不少不错的酒吧。”
埃什盯着瓦兹,好像他是个老头儿一样。“我十三岁了,”他说。“而且我们从来没去过地球。”
瓦兹这回抓狂了。“老天爷啊。你们其他人多大?”
“我二十岁,”汤姆回答。“我旁边的露西跟我同岁。”他拍了拍那个像是疯狂雪貂一样的孩子的肩膀。“但其他人都跟埃什差不多年纪,没错。”
瓦兹的愤怒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累积着。他能看得出为什么这么多的殖民地憎恨地球了。他已经受够所有这些关于斯巴达的狗屁事了。
“我们会确保UNSC对你们表达应有的敬意,”他最终说道。“我们会跟你们的上司谈论这件事。”
瓦兹离开了,德福罗小跑着跟他一起进了走廊。
“哇噢,”她说。“你看到那个小姑娘没?她把哈尔希打倒在地,就是她把哈尔希的眼眶打青的。他们全都是精神病。”
“要是他们在你六岁时给你一把步枪你也会疯。”
“门德兹军士长肯定拥有用来对付这些家伙的魔力。”
“也许吧,”瓦兹说。“或者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德福罗举起双手,做出“我就是说说”的动作,然后就回去照顾那些行为不良的斯巴达们了。瓦兹到处寻找着马尔,最后发现他跟门德兹一起待在厨房里。
他们抱着双臂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对高级军士长来说尤为特别的“看吧没瞎扯”的神情。桌子上摆着两罐啤酒。门德兹不是五十八九就是六十出头,纯粹是个有着紧实臂膀和矮鼻梁的恶棍。看来这就是训练了所有斯巴达的人。在哈尔希用对付弗兰肯斯坦的方式对待那些孩子的时候他到底在干吗?瓦兹不明白为什么马尔要跟他喝上一杯啤酒,但不管怎样还是对他点了点头。也许马尔想先从门德兹的角度听听这个故事。
“一切顺利吧?”马尔问。
瓦兹耸耸肩。“那个中尉想跟哈尔希谈谈,但是我告诉他们她的牢房禁止入内。坎普顿霍尔号什么时候把她带走?”
马尔看了看表。“六个小时后。然后咱们就要回家了。”
门德兹不太健谈。他放下啤酒,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的烟头,盯着它已经磨损了的末端。“至少我能获得这玩意的补给了。”
“你和哈尔希博士,”瓦兹还是无法跟他聊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你们在一起工作很长时间了,对吧?”
门德兹可能出了娘胎就看起来多疑。他现在显然满脸疑虑。“我很久以前和她一起工作,如果你问的是这事的话。”
“好吧,在过去几个星期里我们和某些斯巴达在一起共事。真不知道该对一个这样的计划说什么好。”
“那就最好什么都别说。”瓦兹气炸了。很好,门德兹训练了士官长,某种程度上他也是个传奇人物,但是瓦兹不会被那吓倒。他想知道所有那些关于斯巴达计划的事怎么就能跟海军的荣誉感保持一致。他向来看不起那些不敢公开表明立场的家伙,而现在他自己却成了这样,就像个没种的小职员一样因为害怕说错了什么惹得在哈尔希扮演门格勒博士(楼主:感兴趣的可以自行百度约瑟夫.门格勒)的角色时袖手旁观的人不痛快而瑟瑟发抖。
好,他们可以因为冒犯长官而起诉我。但是我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有个问题,军士长,”瓦兹说。“如果你知道那些孩子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呢?我是说,进行数十次快速克隆,还要运作规模如此庞大的计划要耗费多少人力?肯定有一支技术员,医生和军人组成的庞大军队为之工作。只要告诉我原因就行。不为别的,就为了内奥米。”
门德兹用了很长时间才收起雪茄,把啤酒罐放在吧台的另外一头,瓦兹还以为他要挥拳相向。好啊,干嘛不试试呢,老头儿?来吧,看你有多大能耐。但是拳头并没有落下来,瓦兹发现自己失望了。
“所以你觉得你会有不同的做法,”门德兹说。
瓦兹瞪着他的脸,寻找着愤怒的蛛丝马迹。“如果你还认为自己是个男人的话就该有所不为。”
他期待着爆发或是拳头。他甚至不敢去看马尔。他说的话什么都改变不了,而且也不会阻止它再度发生在其他人和其他孩子的身上。但是他必须要说,这比沉默要好得多。
我不在乎他他妈的是不是UNSC最大的英雄,业余时间里还会救瞎了眼的小猫儿。这事错了,而且永远都对不了。
“是啊,我在几年前也得出了相同结论,”门德兹最后说道。他看起来似乎不是在回避瓦兹的目光,更像是盯着他身后的舱壁上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某些东西一样。“下次我会尽力在事前而不是事后良心发现。”
他一口喝干了啤酒,把罐子丢进垃圾桶,然后就离开了。
马尔转向瓦兹,还是抱着膀子。“现在满意了?”
“说实话,没错。”瓦兹并不打算道歉。“我满意了。是非观成就了我们。”
马尔翻了翻眼。“如果知道任何一个俄罗斯哲人的名字,我都会有足够的理由反驳你,但是我不知道,也不会这么做。”她说。“所以别闹了,你觉得门德兹会发生什么事呢?好吧,哈尔希——那是她的计划。但你又能拿像门德兹一样的人还有其他人怎样呢?你还准备挖多深?”
“越深越好。因为正常人都会这么做。”瓦兹忙活着重新灌满咖啡机。他不想跟马尔争吵,而且他对不尊敬的人也没有深入研究的意愿。马尔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但跳向地狱要比对付这样的事简单得多。“经营古格拉、死亡集中营和再教育中心的不是恶魔,而是普通人。如果他们都有勇气说不,像哈尔希,周,或者斯大林一样的人绝对没本事独自做这种事。难道不是吗?”
“我并不是说该原谅和遗忘。但你再清楚不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所做的一切都跟他们身边的人做的一模一样,即便他们知道这件事邪恶无比或是异常愚蠢,因为这就是人类生存的方式。”
比如在这件事上闭上我的嘴巴。“那不是辩解的理由。”
“对,但你想让ONI仗打了一半就洗手不干了?看看咱们现在在做什么吧。”
“那并不是仗打一半的时候。它发生在星盟出现之前,是为了镇压暴乱,不是对抗种族灭绝。”
“所以被星盟干掉比被某个殖民地废柴杀死要糟糕咯?在平民享受着马后炮的奢侈事后质疑咱们的时候再恨这件事不迟。”
“这并不是事急从权。全都是精心策划的,进行了二十多年,还牵扯到了许多孩子。搞清楚它是错的能有多难?说真的,马尔,能有多难?”
某些时候马尔会大加争辩。瓦兹无法确定他是在争执还是给糟糕的状况找个理由,但这忽然变成了个人恩怨,而不再是高校里的道德辩论了。无论哈尔希——或是门德兹——做过什么,内奥米和奥斯曼也是受害者。
“这咖啡怎么还不好,”瓦兹说,“我还有事要忙呢。”在他说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话之前他最好离开。而且他还对内奥米许下了承诺。他来到奥斯曼的舰长室外,从大敞四开的门往里张望。
他跟军士长在船舱里,看来她既不打算用他的内脏粉刷舱壁,也对他牵涉在内并不存太大的恨意。但那是她的事——每个斯巴达本人才有权决定原谅某人。
“我答应替内奥米看她的档案,长官,”瓦兹说,避免着和门德兹的目光相交。
奥斯曼点点头。“也许最好在你的船舱看。BB会展示给你的。”
他不得不问。“你读过它吗,长官?”
“读过。”
“那你现在会看自己的档案吗?”
她一向直接盯着他的眼睛,但这次她的眼神一瞬间闪烁不定。“不会。”
他想知道的一切都有了答案。他为了躲避所有人绕远路回到自己的船舱,一屁股坐在床铺上。BB不会不请自来。他强调过除了让子程序监视环境和安全控制外自己绝对不会迈过别人的门槛。真是贴心的举动。
“来吧,BB,”瓦兹说。“咱们速战速决。”
BB的化身冒了出来,舱壁上的屏幕从待机画面变成了一篇档案,封面上的保密警告比他这辈子见到的还要多。
“你这样做是个善举,瓦西里。”
瓦兹有点尴尬地模仿着马尔的腔调。“她是我的伙伴。”
“就我目前对你的了解这会让你抓狂的。”
“很多事都有这效果。”
“需要时就叫我。”
“等等,”在第一页填满屏幕的时候瓦兹忽然冒出个想法。“你肯定读过所有的档案了。包括奥斯曼的。”
“我当然读过。我本身就是档案。”
“但是你从不窥探个人的船舱。我就想知道你的底线在哪。”
“我被要求了解人员细节。但这也能帮助我更好地了解舰长,还有帕兰戈斯基上将。”
BB消失了,就这次而言他真的离开了这个房间。瓦兹强迫自己看这档案,心如刀绞。内奥米的姓氏是森茨科,她来自一个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的殖民地——圣萨尔——而且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里面有署名哈尔希的报告文件,充分体现了她在遗传学方面的才华,而成篇累牍的专业术语逼得他不得不越过细节,但是下一页亮起的时候就像子弹打在了他两眼中间。
那是一份以周为单位的心理评估表格,详细记录了一个六岁的孩子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ONI探员绑架之后的行为;她有没有吃东西,哭了多少次,找妈妈的频率有多高,还有在特定某天里表现出多少进攻性或是孤僻倾向。读到的这些事发生在陌生人身上已经够可怕的了,遑论这一切都发生在几乎是家人的人身上。
瓦兹心里满是疑问,比如为什么人们没有发现所有这些孩子消失了数周之久,然后有奇迹般地被发现还活着,但殖民地里地球太远了,而且彼此之间也相互隔绝。
牵涉在内的只有七十多个孩子。每天都有孩子失踪。他们分布在如此之多的星球上,以至于没有警察曾发现所有案件之间的关联。
所以就像德福罗说的那样——干嘛要费神克隆呢?为什么要他妈的找这种麻烦?哈尔希完全没这个必要。
报告用临床诊断那种中立得令人不安的专业术语写就,但所有话都可以精简成一件事。内奥米和所有其他童年时代的斯巴达战士一样,都被吓坏了,想要回家。
瓦兹仔细地读了报告底部心理学家和医务军官的名字。他想要记住这些怪物的真实身份。那个被囚于他下面那层甲板的人没有他们的帮助无法独自完成。
你们这些腐朽的王八蛋。你们曾经发誓永不为恶。他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看懂半数正搁在眼前的医学文件,但他能理解的已经多得足以意识到不愿意接着读那些药物和手术,那些残酷的训练,或是关于那些孩子痛苦和抗压等级的评估了。它们总有一天会出现在噩梦中,他非常确信这点。他也不想知道哈尔希是怎么把他们变成所有人都无法认出的模样了。
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如果跟他一起服役的人曾经做过这样的事,他最低限度可以做到的就是读完它。他坚持读了一个半小时,就像BB警告过他的那样出离地愤怒,知道他必须歇一会,要不他会爆炸的。他快进到档案的结尾部分,心知结局不会皆大欢喜,然后发现他看到的是一位社会工作者关于内奥米双亲的报告的子文件。
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中,在没有了解悲伤的波澜蔓延到何种程度就已经怒不可遏的前提下,看到森茨科一家的遭遇依然让人震惊。
女儿回到了他们身边,或者他们认为如此,在一段时间里他们也因为找回了她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就生病了,在死前受了十八个月的折磨。森茨科夫妇被告知那是遗传疾病。这篇社会报告在最后把结局像注脚一样抛了出来:
森茨科夫人担心这种遗传疾病会影响到她所生的其他孩子。她被要求绝育,而这一决定给婚姻关系造成了相当程度的紧张。
接下来的一页是份验尸官的报告,一份审讯书,日期是在六个月之后。内奥米的母亲最终割腕自杀了。验尸官对此的结论是她无法承受丧女之痛。
瓦兹又读了几遍,无法越过这段话。奥斯曼真的把这些都告诉内奥米了?在他问之前并不知情,但如果她没说过,最糟糕的消息就全都落在他的身上了。他心里的某个部分因为奥斯曼没有立即对内奥米和盘托出感到愤怒。
全能的上帝啊。我该怎么告诉内奥米?
但她的父亲,斯塔凡,似乎没这么好糊弄。那位社工还列出了几份警方报告,详细写明了他是如何坚持回来的这个女孩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那一切不过是政府肮脏的阴谋。他说在他的家族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遗传学异常。
瓦兹在这被吸引住了。这个工厂员工,这位寻常角色,并未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正确。瓦兹尽可能快地滚动着页面,但之后他发现自己读到的是内奥米的服役记录。线索戛然而止。后面再也没有提到斯塔凡.森茨科。
“BB”,他说。“快速检索。外围殖民地圣萨尔的情报。”
“已成焦土,”BB回答,甚至没有具象化。
瓦兹惦记着那位斯塔凡,先是被同类欺骗,然后又被星盟烧焦,他想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公正一说了。他躺在床铺上很长时间,盯着头上的舱壁,陷入了混乱而无声的愤怒。七十多个家庭都经历了类似的事,而唯一结束他们悲惨命运的人却是星盟。他们中有多少人像内奥米的双亲一样悲惨?他他妈的该如何告诉他哪怕一丁点真相?
他把腿甩下床铺,下决心读完每个该死的单词后再回来。但是一个念头挥之不去。哈尔希就在眼前,一层甲板下面。她过着惬意的生活,薪水颇丰,饱受赞扬,还能获得大得不得了的预算,与此同时她和历史上被审讯后问绞的战犯并没有区别,也许她永远不会面对正义的审判。
瓦兹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多少有点了解,因为在他就读的学校里依然强制教授历史。俄罗斯不会忘记她的战争。如果他在五百年前遇到约瑟夫.门格勒博士,还知道了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或者说即将会做的事,而正巧他枪毙了他,就会作为爱国者受到欢呼。每个人都会说他为人类作出了贡献。
而眼下他身边就有个当代的门格勒。
瓦兹走过走廊一半后思维开始变得明晰。等到了通往下层甲板的梯子那儿,他就已经跟自己的军旅生涯和自由说再见了。他发现自己站在哈尔希的临时牢房外,一手触门,另外一只手摸着自己的手枪。他心里想着所有那些对战时罪行负有责任的科学家,还有他们是怎样让自己变得太过重要,无法被绞死,脑满肠肥被人敬重地慢慢老死。就在此刻他确信这个世界没有另外一个斯巴达项目也许会变得更好。
他把一个指头放在门锁的超驰开关上。
“瓦西里,”他身后的一个声音说道。不,并不是在他身后,而是从头上传来的,通过一个舰上的广播扩音器,如同上帝之声。“瓦兹,我告诉过你那会让你愤怒,对吧?算了,转身离开吧。”
“从来没人阻止过恶魔,直到已经太迟了,”他说。“咱们不能声称对这个怪物一无所知。”
“但总会有另外的人接替他们的位置,瓦兹,”BB说,“而且我觉得如果你没有因为打出哈尔希的脑浆而以命相抵,内奥米会更高兴。”
瓦兹停下了漫长的十秒,憎恨着自己在知道这个女人也许永远不会面对真正的正义时还如此犹豫。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没有孩子,没有亲人。跟那些生活被她毁灭的殖民相比纯粹烂命一条。
“瓦兹——让帕兰戈斯基对付她。”BB的语气现在更加坚定了。“她在让人受苦这方面经验比你更加老道。去找内奥米,去吧。”
瓦兹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要哭出来了。这并没有阻止愤怒或是炽烈的仇恨,但他感到既愚蠢又正当,让他手足无措。
但BB是为了他好,这是朋友存在的意义。
“多谢你,BB,”他用两只手擦了擦脸,然后离开了。懦夫,他心里的声音说道。懦夫。“是啊,我本可以做到。但愿我永远不会为此而后悔。”
“你知道你已经开始后悔了,”BB说道。“现在去穿上你最好的衣服。咱们移交完哈尔希,之后就要回家参加纪念仪式了。”
瓦兹有许多需要缅怀的人。在任务执行到一般就溜回地球仍然看起来相当奢侈。“他们真的需要咱们到场吗?”
“是的。仲裁者会出席。”
宿敌经常会消失个把年,之后现身表达敬意。这才过去几个月啊。这种事令人不爽,但还能比今天发生的事更让人痛心吗。
“太好了,”瓦兹说,他意识到自己离开那扇门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跟其他人一样的证据,满腹牢骚,胆小如鼠,无法按照良知要求那样行事。“让咱们原谅银河系里每个恶毒的王八蛋吧。”地球,肯尼亚沃伊纪念仪式:2553年3月
“没有陆军?”玛格丽特帕兰戈斯基拄着拐棍,注视着和仲裁者依依惜别的胡德。“他连一个陆军的高级军官都没有邀请?好吧,真是无礼,就算按我的标准来看都是如此。”
她转向奥斯曼,微微点头,这个动作通常伴随着讲解处理军兵种间关系的小窍门。“就算你认为只有海军和陆战队才是打赢这场战争的人,对待其他人还是得跟他们也曾在前线厮杀一样,何况他们中的大多数确是如此。”
珊瑚粉色的晨曦变成了艳阳高照生机勃勃的上午,而纪念碑,刻有阵亡者姓名的鹈鹕号运输船的一侧机翼,随着太阳越爬越高也改变了突兀而了无生气的面貌。奥斯曼希望媒体能拍到这最具戏剧性的一幕,那落寞地映衬在天空下的黑色身影恰好是流血牺牲的绝佳隐喻。她好奇在如此有限的空间上怎么可能刻上所有本该刻在上面的人的姓名,但这就是历史呈现此类事件的方式。
当我执掌B-6之时将致力于改变这种状况。
这场庆典和其他的社交聚会没什么区别。有专程前来致哀的人,也有人来这只是为了服从命令。身着正装制服的门德兹军士长看起来一尘不染,但还是气哼哼的。奥斯曼看得出原因。她在仲裁者和胡德以再度握手的方式道别——然后走向等待他的护卫时也留神了围观的人群。
帕兰戈斯基靠着拐棍,眯缝着眼睛注视着。奥斯曼无法确定她的心思是放在胡德还是哈尔希身上。
“如此说来你觉得菲利普已经准备好打入他们内部了,”她最终说道。
“长官,无论准备好与否,他都是此时此刻唯一可以进入桑赫里奥斯的人选。而咱们的确需要情报。”
“瓦达姆不是傻瓜。他会认为咱们派了个间谍。”
“但他也许不会料到这个间谍会在地面上跟咱们联络。”
“的确如此。那如果出现最糟的情况怎么办?”
“BB能处理。”
情报界到处都是委婉的措辞。如果菲利普被捕或受审,BB会为他注射一剂致命的神经毒素。对于AI来说判断什么时候事态超出控制要比菲利普自己动手要简单的多。奥斯曼审视着自己,发现自己身为间谍的那部分对这个主意并不抵触,这让她心下惕然。
“我派斯宾塞去威尼西亚转转,”帕兰戈斯基说道,她的目光依然注视着那架桑赫里人的穿梭机,它的引擎一直启动者。“他都待腻了,不是好兆头。”
“他们依然在咱们密切关注名单上的第二位。”
“很高兴他们还没被人遗忘。咱们必须集中资源对付桑赫里人,所以这就意味着要阻止殖民地让问题复杂化。在这件事上留个神,如果有必要就给他搭把手,可以吗?”
“乐意效劳,长官。”
“桑赫里人对他们来次进攻完全不会惹恼咱们。”
“我会尽力安排。”
帕兰戈斯基拄着拐站直身子,之后摩拳擦掌。“到甜点时间了。我还得跟我最喜欢的科学家来场会谈呢。”她等待抓到哈尔希已经很久了,但看上去有些失落,而非欢欣鼓舞。“我不会称之为审讯,因为从她那已经问不出什么我想知道的答案了。我只是想告诉他一些事。然后她就能派上用场了。不过要等斯坦利港启程后BB才会向你汇报这件事。”
奥斯曼知道某些关键之事正在临近,但她很久以前就明白了在时机成熟后她会告诉自己应该知道的事。她从来没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被蒙在鼓里。“你跟她谈过没有,长官?”
“还没。我现在还在努力寻找自己的道德高地。”
“你从来没真正承认过对斯巴达项目感到悔恨。”
“悔恨是在事后很久才出现的一无是处的情感,但我认为声明你只是做了在当时觉得正确的事要好些。一片至诚。哦,我不会容忍这种无稽之谈——那是政客的自我辩护。我知道孰是孰非,但仍然坚持为之,然后站出来坦然承认。”
奥斯曼想知道帕兰戈斯基是不是做好了死的准备。如果这个女人生病了,BB可能不会告诉奥斯曼,但上将的收官之作规模甚大,了解了许多未完之事,每当奥斯曼注意到这点都感到毛骨悚然。但从未有上将在超出现役年龄上限后还继续服役这么久,没准她只是下定决心最终退休了。
“你将要在防务委员会上发表一份声明。”
“趁着我的辞呈尚无法威胁到安全事务,没错,”帕兰戈斯基笑了。她这样做的频率远比人们想象得要高,只是在她的办公室外很少如此。“顺便一提,你将出现在四月份的少将委任名单上,之后前途将一片光明。”这个消息并未像奥斯曼曾预想的那样振奋人心。“如果我没有为此做好准备怎么办,长官?”
“那我就得活到你准备好那一天了。”她望向奥斯曼身后的司机。“K-5优秀的小队。”
奥斯曼点点头。“他们的确凝聚在了一起。他们因为没有真枪实弹的战斗而略感困惑和不耐,但在很快地适应情报工作。选的好,长官。”
“我对结果倍感欣慰。”帕兰戈斯基开始走回纪念碑。“你总得需要一个能为你披肝沥胆的核心团队,只为你一人。忠诚意味着一切,瑟琳。但你早就心知肚明了。”
奥斯曼跟着她回到了纪念碑,对想知道她要干嘛的好奇远远超过了关切。帕兰戈斯基默然无语地凝视着其中一块铭牌。那是哈尔希的。似乎她想要把这一刻锁在记忆中,说服自己某些事终有了局。然后她走向斯巴达战士们的铭牌旁,一只手放在上面短暂的一瞬,面色凝重。
“抱歉,”她低声说道。
她转过头看着奥斯曼,肩头微耸,然后转身走向正等待着她的司机。所有人都停下来目送她离开。她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
奥斯曼敬了个军礼,不知道能不能像帕兰戈斯基那样让ONI保持团结一致历久不衰。
如同上将的离开是给他的信号一样,门德兹突然中断了与斯巴达II们,马尔,瓦兹和德福罗的交谈。也许奥斯曼有点解读过度了,但这群人中似乎出现了裂痕,而内奥米毫无疑问站在ODST们这边。门德兹朝她走去。
“看着真精神,军士长,”她说。
他颇为忸怩地拍了拍肚皮。“这么多年了依然这么合身,长官,你们现在就要回去执行任务?”
“命苦,没得休息。不过我认为咱们用不多久就会再见面。”
“希望你不介意,凯丽,琳达和弗雷德暂且不打算接受你的提议读取他们的档案,但他们对有这样的机会心怀感激。”他把一根白手套里的手指伸进衣领里,似乎是想松一松它。也许它压根就不合身。“我认为那操之过急了,不然可能是迟到了三十五年。”
“没关系,”内奥米说。“他们有选择的自由。”她朝他伸出手握手道别。“多保重,军士长。”
门德兹对她报以僵硬而略带歉意的笑容,“那祝你一帆风顺,长官。”
像今天这样的大事件通常会演变为同船服役者的老来重逢,之后深陷于对昔日的缅怀中,然后一些让人心旷神怡到恰到好处的酒水会送进餐厅,她得找个借口在变得对自己来说过度情绪化和嘈杂之前避而远之。但她今天缺席的借口再合情合理不过了,她要去撺掇一场暴动。
她把脑袋歪向正在等待的飞船,只是轻微地翘了一下大拇指,对ODST们和内奥米做出了该走了的手势。他们为了打扮得衣冠楚楚花了不少功夫。尤其是瓦兹跟变了个人似的。奥斯曼好奇他那不负责任的前女友有没有白费劲地再跟他联系过,而且希望他能告诉她有多远滚多远。
“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斯巴达的身上,这冒犯到你们了吗?”她问。可怜的驾驶员在他们前面的船舱里,听不到他们的交谈,而内奥米转过身注视着窗外,似乎想表明自己不会参与这次谈话。“我知道士官长扮演了决定性的角色,但很好奇在另一方面那些阿谀之词会不会贬低了在阻止星盟的过程中战死或致残的普通士兵的作用。”
马尔好像也想松松衣服上的高领。他们已经被困在制服里超过七个小时了。“至少并不是所有的鲜花和奖章都颁给了上层军官,长官。斯巴达们只是军士。无意冒犯。”
“豪不介意,中士。”
斯坦利港号靠近地球轨道准备进行快速迁跃。奥斯曼好奇绕的这些弯子能不能值回花费的时间,因为仲裁者的访问波澜不惊,而毕竟她本来应该继续在桑赫里奥斯附近周旋。但她看了看自己周围的面孔,然后确信给她的ODST们和内奥米一个哀悼和缅怀的机会未尝不可。
她无法把那当作尘埃落定。离结束还早着呢,还会有更多的名字刻在纪念碑上,无论他们来自地球或是遥远的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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